據《參考消息》2日報道，農業生態學教父、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伯克利分校農業經濟學教授米格爾·阿爾鐵里在接受《新蘇黎世報》采訪時說，綠色革命僅僅使一小部分農民受益，同時綠色革命使得生態多樣性遭到破壞，環境負擔加重。因此，他認為“綠色革命是徹底的失敗”。

米格爾·阿爾鐵里是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農業經濟學教授，擁有美國和智利雙重國籍。他曾在多個國際機構擔任農業生產和食品領域的顧問。他認為自己是“南方國家大使”，非常關注發展中國家的利益。

蘇黎世報網站5月31日報道，報道標題為“生態學教父米格爾·阿爾鐵里接受采訪：綠色革命是徹底的失敗”

以下是《星期日新蘇黎世報》記者帕特里克·伊姆哈斯利對米格爾·阿爾鐵里的采訪原文：

糧食多被用于投機目的

帕特里克·伊姆哈斯利問：世界上有多少人忍受著饑餓？

米格爾·阿爾鐵里答：數量在8.5億到10億人之間。他們大多生活在非洲、亞洲以及部分南美地區。但是人們往往忘記的是第一世界，美國仍有200萬人承受著饑餓。

問：另一方面，最近25年來發展中國家饑餓人數不斷下降。這是如何成為可能的？

答：事實上如今可供支配的大米、玉米和豆類更多了。但這并不意味著人們就真的吃好了。就算如今有更多的人可以獲得食物，很多人——特別是兒童——仍沒有獲得適當的營養。營養不良仍是目前而且仍將是一個巨大的問題。

問：2050年地球上將有90億人生活。也就是說我們就必須比現在多養活大約20億人。我們需要像上世紀60年代那樣的綠色革命嗎？

答：不需要。如果有幾點發生改變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養活90億人。必須改善的是獲得食品和土地的可能。大企業供控制著食品的供應體系的，而且糧食被用于投機目的。此外，如果我們能將美國和歐洲所浪費的糧食運往非洲，就可以養活整個非洲。

問：您打算怎樣完成這樣的轉運呢？

答：當然，這樣的事情無法具體實行，對我來說關鍵在于形象地說明食品供給體系的不平等。在相應的政治意愿下可以輕易改變的比方說有“幽靈種植”的現象。我借此來指實踐中非洲、亞洲或者拉丁美洲耕種的大量土地僅被用來滿足北方國家需求的現狀。想一下吧，那里種植的大量豆類被拿到歐美加入精飼料后喂牛。只有當我們不愿意消除現有的不平等的時候，才需要將食品產量翻一番。

米格爾·阿爾鐵里（資料圖）

綠色革命破壞生態環境

問：不管怎樣，綠色革命通過提高農業產量保證了數百萬人的飲食。

答：比如說拉丁美洲，那里只有大約10%的農民從綠色革命中受益——那些能耕種很大面積并負擔得起肥料和殺蟲劑的農民。歸根結底，主要是像凱洛格這樣的大食品企業借此保證了他們的谷物補給。但小農被從他們土地上趕走，地方種植的多樣化是消失了，而肥料和殺蟲劑則加重了環境的負擔�？匆幌逻@些生態和社會影響，就不得不說，綠色革命是徹底的失敗。

問：人們如何能夠在不破壞環境的情況下養活不斷增長的世界人口呢？

答：借助35年前在拉丁美洲形成的農業生態學理念。農業生態學將西方學術界的寶貴方法和來自南方國家的傳統知識相結合。生態學和土壤研究的發現以及有機殺蟲是一方面，有上千年歷史的土地耕作法是另一方面。

問：這具體意味著什么？

答：如果土壤中氮含量太少，那么這不是因為添加的氮太少了。而是導致氮形成的微生物進程中出了問題。要重新令其恢復正常�；蛘吣煤οx問題來說：這往往要歸咎于單一的種植以及因為單一種植而失去的自然多樣性。也就是說，人們必須締造害蟲的天敵能夠逗留居住的環境。此外成百上千的研究表明，混合種植的生產率高于單一種植，因為混合種植對光、水和營養成分的利用更為高效。

問：按照這樣崇高的原則耕種土地的小農也不能夠養活世界。

答：小農在全球僅控制著30%的土地，他們消耗的水僅占20%，但它們生產的食品卻站60%到70%。如果給他們70%的土地，食品供應問題一下子就會解決了。

米格爾·阿爾鐵里：“農民被趕出自己的土地。”（圖為秘魯阿亞庫喬的農民正在撿土豆）（圖片來源：新蘇黎世報網站）

饑餓歸咎于供給不平衡

問：您所推廣的農業生態學與至少在歐洲相當流行的有機農業差別在哪里？

答：差別相當大。農業生態系統尤其以其基因和物種的多樣性為特征。這使得該系統可以自我調節。相反80%的認證有機種植天是單一的種植的。他們運作的邏輯適合傳統農業相同的。他們只是不使用化學農藥，而是使用有機物質。

問：您對有機農業的評價有相當大的批判性。

答：有機認證的成本很高，在加利福尼亞，大約有3%左右的有機農控制著70%的有機市場。因此小農受到擠壓，工業化農業的錯誤一再重復。此外有機方式生產的食品價格更高。相反，農業生態學締造了新的團結一致的市場，并且使得所有人都可以獲得他們的產品。

問：但是有機生產的食品是發展中國家農業的一個重要立基——得到品質認證的有機農業80%生活在第三世界。

答：這種發展不是可持續的，因為生產是為了出口，對當地的食品安全沒有任何貢獻。有機農業沒有對占據主導的模式形成挑戰。他利用了全球化資本主義經濟留給他的窗口。因為他這么做了，所以他是問題的一部分，而不解決方案的一部分。

問：小農是好的，農業生產是壞的，或者反之——為什么總是這樣非黑即白的思維方式？

答：因為在食品供應問題上，各種范例是相互抵觸的。孟山都農產品公司不會養活全世界，而是通過銷售種子和除草劑賺大量的錢。因此它也影響著學術機構的科研安排。另一方面，農民運動也得到進步學者的支持，我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員。我們認為，饑餓與食品生產沒有那么大的關系，而是與應當消除的不平等有關。歸根結底這是一場政策討論。

問：生物技術可以為可持續農業作出貢獻么？

答：目前全球生長著轉基因作物的2.8億公頃土地中，沒有一塊為養活受饑餓的十億人做出了貢獻。轉基因棉花和油菜籽不能吃，玉米被加工成生物燃料，而大豆則被用作牛飼料。